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中的术语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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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科技术语
2021年02月03日 01:47

什么是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

邱碧华编译

摘 要:21世纪第二个十年, 为适应现代社会的需要, 克罗地亚政府启动了“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旨在将多学科的克罗地亚语术语系统化,并创建了克罗地亚语国家术语库,其基本构建原理是依照基于传统术语学理论的国际术语工作原则(ISO/TC 37)制定的。克罗地亚人类学研究院的几位学者,参与了术语库人类学部分的建造。在人类学术语规范化工作的具体实践中,学者们发现:以传统术语学为基础的术语工作原则,与人文社会科学学科特色有不相容的一面,他们将国际术语基本工作原则与法国学者福柯有关话语的论断相结合,创造性地完成了克罗地亚人类学术语的规范化工作。

关键词:人类学术语,隐喻,特异性,复杂层叠和动态特征

中图分类号:C04;H083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7.05.004

Terminological Standardization in the Social Sciences and Humanities: Case Study of Croatian Anthropological Terminology//QIU Bihua

Abstract: In early 2010s, Croatian government launched the “Croatian Scientific Terminology” project in order to realize the dream of standardizing or systematizing Croatian terminologies in different scientific disciplines. The marvellous fruit is the successful building of its national Termbank (STRUNA) based on the traditional terminology principles. However, some scholars from the Institute for Anthropological Research of Croatia found out some realistic facts clashing with the general ISO terminology standardization principles resting on the traditional Terminology. With the reference of Michel Foucaults ideas about the discourse,as well as with the respect for the specif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Anthropology (even of all fields in Social Sciences and Humanities),these scholars successfully finished their tasks for systematizing the Croatian anthropology terminologies. On the basis of their practical experiences of this work, they provide very valuable suggestions for the terminological work in Social Sciences and Humanities worldwide.

Keywords: anthropological terms, metaphorization, specificity, complex layered and dynamic characteristics

引 言

在21世纪第二个十年, 为适应现代社会的需要, 由克罗地亚科学基金资助, 克罗地亚政府启动了“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Croatian Scientific Terminology,STRUNA),旨在将多学科的克罗地亚语术语系统化。克罗地亚人类学研究院的马丁尼斯(A.I.Martinis)和拉赫(J.Lah)等学者参与了这个项目中“人类学基础术语”的建造工作。从开展克罗地亚语(小语种)术语系统化工作的必要性出发,在批判吸收传统术语学的原则方法、尊重人文社会科学自身学科特点的基础上,这几位学者结合参与这个项目的具体实践,撰写了一篇对世界各国开展人文社会科学术语工作极富启发性的学术论文。因为原文篇幅较长,笔者在此只做一系统化编译。当今在中国大陆,是否对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术语开展规范化工作,仍然有争议。笔者认为,克罗地亚人类学术语工作者对人文社科领域术语规范化工作所持的科学态度,值得中国术语工作者借鉴。

克罗地亚语术语如同其他西方小语种的术语一样,在科学和学术领域日益淹没于以英语为主的新术语的汪洋大海当中。“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的启动,旨在对克罗地亚语术语进行保护和系统化。“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項目”以建立相应的术语库为项目实施目标,其建造的理论依据主要是维也纳传统术语学派倡导的“名称学”的术语工作方法和原则(ISO 国际术语标准)。但是,基于人类学是一门具有很强的人文社会科学特点的学科,术语工作者在处理人类学术语时发现,传统术语学倡导的较为严格的术语工作原则并不完全适用。因此,在此项目的具体实施过程中,学者们采取将更符合人类学自身学科特点的其他术语工作策略与传统术语学原则进行调和的方法,以便更系统、更科学地反映人类学这门人文科学复杂动态的真实面貌。

笔者遵循马丁尼斯等学者的论述思路,对其人类学术语工作做一介绍[1]。

一 作为“非主流语言”的克罗地亚语构建其自身术语的必要性

在全球化的学术交流中,英语日趋被大多数学者作为通用语(lingua franca)使用。这也意味着,母语不是英语的绝大多数学者,其日常学术交流一般都使用两种语言。即使在使用母语进行交流的学术活动中,学者们也大量使用着英语术语。这是因为英语是一种为经济和文化最具影响力的国家所使用的主流语言,它对全球性的学术活动起着支配作用;同时,各国对英语术语的翻译工作却远远滞后于英语术语对各国学术话语世界的渗透。虽然,从全球化的角度讲,各国学者掌握几门外语不是坏事,但各国学者日益倾向于使用英语而不是母语进行学术交流的趋势,势必会对母语学术界学术话语的多样性和表达力的丰富产生有害的影响。随着全球化社会的形成,英语作为主流语言对世界的影响力会日趋加强,然而,世界各国对自身母语术语进行系统化构建,却是刺激各国学者使用母语进行学术交流的关键措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在其《术语政策指南》(Guidelines for Terminology Policies)(2005年版)中指出:“经验证明,在日趋广阔的文化、科学、商业全景中,个体对其母语的使用率与其相应语言群体的社会经济富足程度存在着某种关系。其母语术语和专业语言发展不够充分的群体……会处于劣势。”克罗地亚语作为一种“非主流语言”,不可避免地在全球化、多语言的学术交流中存在着被“边缘化”的危险。因此,建造系统化的克罗地亚語术语,是克罗地亚维护自身尊严的重要措施。这不仅是在学术圈便利学术交流的需要,也是在日常生活的所有领域运用其自身民族语言的需要。马丁尼斯等学者认为,如果在母语学术圈中——特别是在“非主流语言”的学术圈中——外文术语盛行,其恶果是:不仅其理论研究发展不独立,而且学者们也会日益产生依赖感。此外,单纯翻译过来的外来术语,会加重人们对外来概念的理解难度,同时也会加重各国人文社会科学本身就已经动态多样的学科复杂性。因此,对克罗地亚语人文社会科学术语进行系统化建造有其必要性。此外,为克罗地亚语建造自己的人文社会科学术语,也有利于这些学科的研究成果向学术圈外的社会领域扩展,以便这些成果也能为学术圈之外更广泛的人群所理解。

二 传统术语学原则及其应用

在“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STRUNA)的网页(http://struna.ihjj.hr/page/ostruni)上有一条声明:“STRUNA是一个旨在系统收集、创建和解释克罗地亚科学术语的数据库,是为了标准化的目的而建的。目前它是在克罗地亚实现术语规划的唯一活动形式。”这个术语库主要采用改编了的传统术语编纂学的描述性方法,主要基于国际标准化组织术语委员会(ISO/TC 37)详尽的术语工作原则。近二三十年来,这套原则方法的旧版受到来自认知科学和语言学实践家的猛烈抨击。比利时女学者泰默尔曼(R.Temmerman)所著的《走向术语描述的新道路:社会认知方法》一书[2]就是这种批评思潮的重要代表,抨击焦点在于传统术语学倡导标准化这一主旨上。基于这一主旨,传统术语学依据严格的规则创立理想化的术语体系。可事实上,专业语言交流的实践却远远偏离了这种理想化的“设计”,而这种偏离有其存在的合理性。泰默尔曼在书中罗列了传统术语学工作的五大原则:(1)“名称学”(onomasiology)的视角;(2)强调概念而不是术语;(3)按概念对术语进行定义;(4)强调“单义性”(每个概念只对应一个术语,一个术语也只对应一个概念,排除同义现象和多义现象);(5)倡导“共时性”(传统术语学不太关心术语的发展演变和词的形成过程,对新术语的形成过程不够关心)。马丁尼斯等学者则认为,名称学的视角忽略了语言在概念化现实中所起的作用。虽然2009年版的国际术语工作原则(ISO 704—2009)与时俱进地有所修改,但它依旧是从客观主义者的角度去倡导客观对象(对象客体)、概念和语言三者之间的关系,主张客观对象至少在原则上先于它们的概念化而存在;认为只有客观对象和概念之间的关系建立了,才能去考虑“能指”(signifier)的问题。这种方法很显然假定概念世界是独立于语言世界之外的,这就把语言的重要性降到了第二位。这种从“客观对象”到“概念”再到“能指”的顺序,恰好与20世纪60年代形成的“后结构主义”(post structuralism)理论对“意思、含义”(meaning)是如何产生的理解方式相反,尤其与被誉为“后结构主义者”的福柯(M.Foucault)的主张相反。而在人文科学领域,福柯的主张早已成为老生常谈的东西:概念和概念体系的形成是在语言世界里(或者在更专业化的程度上是在话语世界中)发生的,而不能将其孤立起来。客观化的现实,或曰“客观对象的世界”从来不可能自己跑到人类的思想世界里来,它只可能是“含义制造”(meaning making)不同过程的一种产品。话语能够产生现实,这就是为什么在某种适当的场合,话语可以产生巨大的力量。但是,福柯[3]也指出,即使是“话语”(discourse),它也呈现出追求“客观化”(objectivity)的趋势,如在自然史等学科中。在话语世界中,人们也开始执著追求于建立概念和详细阐述概念了。虽然如此,就传统术语学而言,其缺陷在于它掩盖了术语的话语起源。对术语进行标准化,就是对话语定形,由此对某一领域有关现实的“思想”(thought)的诸多可能性进行定形。从这种意义上讲,传统术语学强加给颇具丰富性的专业话语以严格的规则和限制,是不具有合理性的。

三 运用传统术语学原则建立人类学亚术语库时所遇到的问题

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开展术语系统化工作也只是近二十多年的事情[4]。在具体实践中,人们已经逐渐意识到术语工作要向新的领域扩展,就需要对传统术语学框架进行修订。人类学是第一个纳入“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的人文社会科学项目,因此它首先遇到了人文科学术语标准化工作所面临的具体问题。实践表明,在对这些人文社会科学领域进行知识系统化的过程中,运用传统术语学的原则方法不太合适。

1. 单义性原则

传统术语学原则要求一个术语只指派一个概念,这就排除了多义现象。“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术语库也尽量避免同一术语带有多种定义的多重词条(条目)出现。但是,由于(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或者专业话语并非客观现实的真实反映,这就不可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形:不同思想学派的学者会对“同一现象”产生可能是根本分歧的解释。因此,同一术语具有多重的、常常是相互排斥的定义是完全合理的,诸如人类学中“文化”(culture)、“社会”(society)、“人类学”(anthropology)等术语。为每个术语的每一条不同定义生成新的、彼此分离的术语是行不通的,因为这样会带来更严重的混淆。在词汇丰富、措词灵活的英语中,就能为“culture”这个概括性术语找到160个可以替代它的术语。为了实现标准化的目标,唯一可以接受的方法就是采取“成分分析”(componential analysis)的形式,以便提取出某一术语所指派的不同概念的共同要素,形成所谓最具普遍性的定义。但显而易见,这样产生的术语集无法蕴含学术理论的丰富性,而丰富性却是学术研究的根本所在。区别某一术语不同含义的最好方式,是将这个术语与使其存活的不同理论上下文(理论背景)有意义地连接起来,但这种方法在传统的术语体系中是实现不了的。

在人类学术语中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同一术语指派着通过“转喻”(metonymic)关系联系着的完全不同的现象,譬如“人种学”(ethnography)这一術语。“人种学”术语就是一种多义词镶嵌着同义词的复杂情形,它可能是某种“研究领域”“工作方法”,也可能是个“学科”“活动”“活动的成果”……并且在一些理论中,“人种学”还与“领域工作”“参加者的观察”之间存在着上下位的关系……如此情形却得到公认,在人类学者之间以及学者与大众的交流中并没有引起大的混乱。然而,在依照传统术语学的单义性原则对“人种学”进行定义时却遇到很大麻烦。人类学实践证明,多义现象(多义词)本身并不是进行有意义学术交流的真正障碍,传统术语学所倡导的精确性、单义性原则在具体情况下有时是一种不必要的吹毛求疵。人类学中对“人种学”的不同理解具有其合理的独立性,对各种理解进行严格区分常常是不必要的。因此,在“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术语库的人类学部分,针对不同理论对“人种学”的不同理解,“人种学”这个术语条目下就罗列了不同的定义,共有九种之多,并标注了它们的理论出处。

另外,传统术语学原则提倡一个概念只能由一个术语指派,这就排除了同义现象(同义词)。 “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官方网页明确声明:“(在此)术语描述的主要目的在于实现术语的标准化。这也意味着选择术语录入术语库的目的,是对某特定概念推荐一种最可接受的术语用法。针对这个概念的其他术语,也依据某种规范化的身份(允许使用、不被推荐、已废弃、俚语)在术语库中加以罗列。”但是,在人类学中,针对同一“现象”进行研究的不同理论视角或者方法的存在,造成了针对同一“现象”的不同术语的产生,由此也就造成了“同义现象”。而且人文社会科学术语只有在其理论的上下文中才可能获得其特定的含义,如果将这些领域中的术语脱离其理论背景而单独加以定义,即使附以简单而肤浅的参照(或者根本没有),也很难将这些同义词原本在概念上各自强调的细微差别区分开来。而实际上,在人类话语中,通过“强调”的方式体现出术语的细微差别是相当重要的。遗憾的是,传统术语学原则未能考虑到这一点。出于“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目的,在“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术语库的人类学部分,对有些具有同义关系的术语,学者们就运用不止一个词条的空间导入其相关理论的上下文,以求对这些术语的含义在其各自具体的理论背景中进行理解。

2. 概念体系的建造和内涵定义

人文社会科学术语标准化工作所面临的另一个大问题,就是无法按照传统术语学原则,建立起一个连贯而有条理的概念体系。按照要求,“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术语库中的所有概念要尽量依照清晰的层级关系无歧义地进行排列。属于同一术语集的概念要形成一个共时性的概念系统,暂不考虑概念、术语及其相互关系随时间的变化情况。然而,这些术语工作原则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几乎行不通,在很多情况下甚至是毫无意义。

术语之间这种直接的上下位关系,其实意味着逻辑关系和本体关系。可是在社会文化人类学(socialcultural anthropology)中,术语的这种清晰的层级关系只在极少量的孤立事例中存在,譬如将“人类学”划分为“社会文化人类学”“体质人类学”(physical anthropology)、“语言人类学”(linguistic anthropology)和“考古人类学”(archaeology anthropology)这四种传统类别,而绝大多数的人类学术语却无法简单地归入任何一种上下位的关系,而且这种上下位关系也很难确定。其原因在于:人文社会科学所研究的客观对象大多数不具有物质的本质,因而很难也不太可能按照一种详尽的分类学方式进行组织。传统术语学的定义理想化地要求遵循这样的公式:种概念 =种差+属,然而事实证明,确定将什么样的信息包含到某特定概念的定义中去,在人文社会科学中则是一种很费力的苛求。在人文社会科学的概念中,存在着比上下位关系、同级关系更复杂、更个别和更模棱两可的关系类型,譬如一些概念超越其原始的理论背景而被不同思想学派的学者使用,或者有些概念从来就与什么重要专家、重要学派毫无关系等等,很多概念关系的本质高度复杂、十分具体,因此很难对其进行归纳。倘若“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术语库允许在标有“注释”(note)的位置上添加为理解概念所必需的额外信息,当定义与注释里的信息对解释这个概念都具同等重要性时,啼笑皆非的情况就会出现——人们如何将定义与注释区分开来呢?

考虑到人类学学科理论和概念的复杂性,传统术语学原则所提倡的有限和精确的定义模式,无法涵盖解释人类学概念所需要的所有信息,而且按此原则形成的“无歧义”的定义,其实对于专家、公众和翻译工作者都不是很有价值,因为专家们知道得更多,而对于大众,这种定义方式则隐藏了这个术语的不同用法所蕴涵的理论复杂性。

3. 共时性的视角

在开展人类学术语规范化工作时,传统术语学原则所倡导的共时性的工作方法(笔者注:在某一特殊时间点去考察各种关系,而不是研究它们在历史上如何发展)也成了问题。因为人文社会科学中的概念处于永恒的重新评估、重新组合的动态过程中,它们不是固定的。这一特点在处理涉及意识形态问题的概念时尤为明显,譬如“种族”(race)等概念。人类学中的许多理论很难像科技领域的理论那样,以观察或实验为依据对其进行证伪;某些概念是否过时,也无法像科技概念那样得到验证。在人类学中,常常是当一种合适的理论范式转換发生时,某种被“遗忘”的观点又被重新发现并赋予新的意义。

4.理论背景和社会文化背景问题

像其他的话语一样,人文社会科学语篇的形成要依靠概念的建立,概念是构建理论框架的关键要素,是构建对社会、文化和政治等现实进行解析的不同代表物的工具。概念及其指称它们的术语,构成人文社会科学理论框架密不可分的部分,并且随着这些理论的独立发展而发生变革。人文社会科学中的概念,是无法按照传统术语学原则的要求,在与其理论背景相脱离的情况下对其进行定义的,其术语无法形成一个单一连贯、条理分明的体系。因为许多人文社会科学理论无法像科技理论那样,以观察或实验为依据对其进行证伪,针对同一现实所产生的概念框架彻底不一样的情况,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中的存在是必然的;有些概念框架可能彼此相交,而更多的则可能是相互排斥或者不兼容,有些概念还可能是各派学者激烈争议的对象。

此外,人文社会科学的概念与其广阔的社会文化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人类社会和文化在时空上差异很大,存在着内在的异质性。因此显而易见,人文社会科学概念不可能毫无问题地转移到另一种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里,而不冒引起误解的风险。一种能描述、分析和解释世界上所有文化、普遍万能的概念是不可能存在的。

在为 “非主流语言”(从全世界的角度上看)的克罗地亚语构建其本民族术语的过程中,大量的工作要花在对世界的经济、科技和学术交流起巨大影响的英语术语及其定义的翻译上。在创建克罗地亚语人类学术语时,学者们感到,他们不能将一种外来的概念框架,漫不经心地介绍到自己的文化和语言中来,不能不加思索就接纳,因为外来的概念框架有其最初的社会文化背景,漫不经心、不加消化地吸收,只会篡改其原本的含义。譬如,由英语术语“tribe”表示的这个人类学概念,其含义在美国、加拿大、克罗地亚本土及其南部斯拉夫语地区、巴尔干半岛的部分地区,存在着较大差异。因此,在“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术语库中,对于这个概念所对应术语的处理,就没有按照传统术学原则进行,而是占用了更多的空间尽量达到不致误解的效果。

5. 翻译问题

文化翻译问题与语言翻译问题密切相关。术语翻译的不当,就会影响对其含义进行“顾名思义”式的理解,而这种不当却又常常是将外来术语变成克罗地亚术语不可避免的。人类学中一些英语术语采用了“隐喻”(metaphor)的形式,但在变成此术语库中的克罗地亚术语时,则按照传统术语学理论,采用了顾名思义和直截了当的术语原则,没有使用比喻。依照传统术语学“名称学”的观点,即使是源术语也不应该使用比喻的方式,以确保无歧义的交流。但是,马丁尼斯等学者认为:这样的“名称学”处理,掩盖了克罗地亚术语与源英语术语的联系。因为,依泰默尔曼的观点[5],“隐喻”的使用其实有助于而不是阻碍学术交流。“隐喻”可以使术语含义的传播更经济,可以使术语更具有力量。术语的“隐喻化”会在这些情况下产生问题:譬如,源术语在源语言中的“隐喻”无法充分翻译成目标术语中的“隐喻”表达,因为,“隐喻”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语言特异性”(languagespecific)。克罗地亚人类学术语系统化工作表明:即使在“生物人类学”(biological anthropology)这个最适合使用传统术语学原则的人类学领域,在涉及术语翻译问题时,语言与文化特异性的重要性也不容忽略。

四 结 语

马丁尼斯等克罗地亚人类学研究院的学者在其论文最后总结道:为克罗地亚语这种“非主流语言”创建系统化术语的必要性无需赘述,但事实证明,传统术语学原则对于指导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术语的系统规范工作则不太适用,因为它无法反映人文社会科学复杂、动态、模棱两可的概念和术语体系。因为这些领域中的概念不是抽象思维归纳性发现的产物,不是以客观现实可观察到的“特征”(characteristics)为基础的,而是一种对客观现实(客观对象)具有特异性的建造。而这些各具特异性的建造物,则构成了人文社会科学理论框架中密不可分的部分。人文社会科学理论和概念的这些特色体现在术语系统化工作中,则与传统术语学所强调的标准化原则相冲突。在这些领域中,历史阶段的不同、与不同理论派别相联系着的概念体系的多元化,致使企望在人类学中构建一种连贯性的、条理分明的、普遍万能的术语体系的想法成为“乌托邦式”的梦想。因此,要想真实表现出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复杂的概念世界,采用不同的术语工作模式和策略则是必然的选择。正如福柯所言:话语是创造现实的,它通过对概念及其关系的创造和详尽阐述以实现这一目标。从这种论断出发,产生概念是学术研究的基础活动,其高度复杂、层叠和动态的特性远远超出了传统术语学原则可驾驭的范围。“克罗地亚科学术语项目”术语库中的人类学部分,实际是一种折衷调和的产物,其工作框架实际上是传统术语学原则和更为灵活、更具包容性的百科全书形式的结合。此外,现代社会数字化媒体的运用,更为知识系统化工作提供了灵活、自由的工作平台,也为知识的生产提供了更具创造性的方法,这也为未来的术语系统化工作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前景。

参考文献

[1] Martinis A I, Lah J, Sujoldi A.Terminological Standardization in the Social Sciences and Humanitiesthe case of Croatian Anthropological Terminology[EB/OL]. (2014-01-25)[2016-09-21] . https://www.ceeol.com/search/articledetail?id=304103.

[2] 邱碧华. 简评R.泰默尔曼的《走向术语描述的新道路:社会认知方法》[J].中国科技术语,2016(1):22-25,29.

[3] Foucault M. The Archeology of Knowledge and the discourse on Language[M].New York: Pantheon Books,1982.

[4] Cabré M T.Terminology:Theory,Methods and Applications[M].Amsterdam/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1999.

[5] Temmerman R.Towards New Ways of Terminology Description: The Sociocognitive Approach[M]. Amsterdam/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200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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